作 者：2014级汉语国际教育硕士生吴冬媚
实习单位：墨西哥墨西哥城Voxchina
到达墨西哥城时已是日落黄昏，迎接我们的却是一场暴雨。套用朋友圈一个段子，这场暴雨无疑是在渲染故事发生的凄凉气氛，才第一天我就开始想家了。然而，忙碌的工作让我无暇故作文艺。时差还没来得及调整，生活还没来得及布置，我们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到学校开会。带着一身疲惫，我们两人独自在陌生的城市摸索着去学校的路。后来，我被告知第二天要连上四小时的课。而这四小时的课开启了未来一年忙碌而充实的教学工作。
一．小鸡快跑！
如今接近第四个月的尾声，屈指一数，我教过的学生也将近200了。这四个月里，我有过一个多月，整天埋头写教案，昏天又暗地。我有过无数个日与夜，暴走在墨城的马路上，用几条曲线把散落各地的学校连接起来，自己在机械的忙碌中早已习惯了墨城马路的滚滚红“尘”。而学生一个暖心的拥抱，一句“I love the way you teach”, 手机屏幕上不经意弹出来的一句“you are the best”， 让只剩三格电量的自己瞬间如打鸡血一般。
成年班里我最喜欢的一个班是周二和周四晚上的班。这个班有四个学生，而实际上只有三个学生，其中一个学生基本不来上课。这三个学生都很聪明，上课总是洋溢着欢乐，我笑话还没说出口，学生早已载笑载言。这个班晚上八点半结束，回到宿舍已将近晚上九点半。每当我为这而懊恼时，这几个学生让我觉得物有所值。有时我心情大好，则会做点红烧排骨，包点饺子，自制奶茶，带到教室共享，惠泽学生。我喜欢这个班，七夕节那晚，刚好我们要上课，我亲自到中国餐厅买了春卷等点心，带了一些水果和零食，跟他们一边上课一边“慕仙”（江门市七夕节特有的习俗，跟中秋赏月差不多）。
这个班喜欢汉字，我也喜欢教汉字，个人认为学中文不学汉字，如吐了葡萄肉吃了葡萄皮，买椟还珠。我查阅了各种资料，把《新实用汉语课本1》词汇表里汉字的来源都看了一遍，借助“六书”，或者自己编造的一些有趣的解释，帮助学生记忆汉字和了解中国文化。虽然我的解释很多时候会被人诟病，但学生吃我这一套。如，“姓”里包含着母系社会的痕迹，“In primitive social when women weredominant, women gave birth to a baby and gave him a surname.”；“语”字在这本教材里出现频率很高，而学生却老是忘记，我是这样帮助学生记忆的，百试百灵：把“语”字拆分为三个部件，言、五和口，“言”字旁表“speak-related”, what five persons speak can gradually become alanguage( 适当添加Just as a famous saying in China, there is no road inthe word, when more and more people walk, that makes a road.) 所以“语”的意思是语言；又如，“王”的意识是“king”，我借助森林之王——老虎头上的标记“王”来帮助学生记忆。每当我解释汉字的起源时，学生如听故事般听得津津有味。
我善于借助语素帮助学生构建词汇网络系统。如《新实用汉语课本1》前几课多次出现“生”字：学生、医生、姓、生日、一生、星。 “生”，象形字，本义“初生的草木”，基本义“birth; life”;，我把其他义项如繁枝削去，利用这两项义项把这些词串联起来：学生：a life or creature who studies is student; 医生：doctor is to cure of life; 姓：（省）；生日：birth-day；一生：one whole life is lifetime; 星：the starswere born by the sun(学生若常常忘了星期怎么说，可以告诉他们，中国人用日月星来表示时间，太阳升落一轮是一天，月亮变化一轮是一月，日月加五大行星是一周)，倘若没有老师指点迷津，学生几乎不会将这几个词汇联系起来。我发现学生经常忘记“医院”怎么说，于是借助“学院”“学生”“医生”，帮助学生构建一个词汇系统。这样的例子在课本里可谓比比皆是。学生们觉得很受用。他们也很喜欢和我讨论中国文化，我也很享受这种文化的交流与碰撞。教汉语一定要走心，其实教汉语对教师来说，也是一个建立内在大纲的过程，而这个“内在大纲”是自己教过哪个学生哪些词汇和哪些知识点，如此才能随手拈来，得心应手。
至于中小学生，则让我无比头疼了。课堂管理是海外中小学汉语教学的关键。一个班的学生若少，还好管理，起码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底下。倘若学生多，那简直就是群魔乱舞，我根本无暇顾及。星期三早上，我有三个班的课，每个班都是24人，我如单枪匹马般勇闯敌营。墨西哥的小学生没有纪律意识，或者说，在汉语老师面前他们不需要纪律意识。为了治理他们，我在第一节课交待了课堂的纪律和奖惩措施，然而并没有什么用。课堂依旧乱哄哄，学生会突然嚎啕大哭，说“我想妈妈了”，学生不停地说要上洗手间，去喝水，俨然一个小人国菜市场。“大棒”没用，“胡萝卜”也不吃。最让我懊恼的是，那个“小人国菜市场”如洗脑神曲一般，当天晚上入睡前，那菜市场般的闹哄仍在脑海嗡嗡作响，让我哭笑不得。
其实，倘若学生少，这些小学生都是小天使。星期一和星期三晚上的班比较特殊，这些学生据说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智商高于普通人群的，有一个学生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心理学家，叫达芙妮，她偶尔会帮助我管理课堂，省了我不少脑细胞。然而他们喜欢玩游戏，于是，我改编了很多童年游戏和综艺游戏并运用到课堂上。如，“二十一点”、粤语游戏“汆汆转菊花园”、“老鹰抓小鸡”、“盖棉被”、“摸瞎子”、“爱的抱抱”、当年的微博热门游戏“你画我猜”、词语接龙、口不对心、萝卜蹲、TVB掌门人游戏“开口中”、“传话筒”……用各种游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。除了游戏之外，文化也是一支吸引学生的魔法棒。为了教汉语，我无所不用其极，书法、葫芦丝、武术、剪纸、太极扇、《狐假虎威》表演、筷子夹生词、自制词卡、自制中国纸扇、自制五星红旗、自制灯笼、自制对联、自制书签，等等。汉语教学是勇往直前，也是自娱自乐。
二．三人行，必有我师焉
我常常会解释汉字的来源，然而学生以为所有汉字都可探个究竟。疑问随时向我抛来，有时候我临场发挥而为自己的解释沾沾自喜，有时候我竟无言以对，这时我只能说：这个我不知道，有些汉字我们不知道它的起源。回到宿舍的我则连忙问百度。是学生在督促着我成长。
有些汉字我们不知道起源，有些文化我们无法解释，有些现象我们解释不了。我们在制作国旗时，有学生问道：“老师，中国国旗上的五颗星是什么意思？”呵呵，为师也不知道啊！如果不是学生，或许我永远也不会去思考这熟视无睹的五颗星的含义。正如，我在提到白色在中国代表丧事时，学生疑问“为什么很多人打太极穿的衣服是白色的”；还有学生问起“上两个星期”是“the past two weeks”还是“two weeks ago”，我才意识到，讲究意会不注重准确性的中国人也会把这个词组用作“two weeks ago”。学生是很好的老师，是老师的启发者。与学生的交流中，我们可以发现一些翻译史的bug. 墨西哥学生会出现这样的错误：我吃汤。因为墨西哥的soup是吃的，而中国的汤是喝的。我们把汤翻译成“soup”是有欠妥当的，正如把龙翻译成dragon，把饺子翻译成dumpling一样。这些问题都值得我们一一记录下来，这是海外实习的一份宝贵的财富。
三．在最接近太阳的地方
我对墨西哥最初的印象不是来自于玛雅的末日传说，而是著名的迪斯尼电影《风中奇缘》。我心中一直对印第安文明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感情，很微妙。当飞机降落在蒂华纳的那一刻，我颇有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胜利感。
这种喜悦是昙花一现的。独在异乡，我常常想家。有时独自一人奔走在马路上，眼泪不自觉涌上了眼角。我常常梦回中国，虽身处墨西哥高原，最接近太阳的地方，我却心向我故乡，想念广外。然而，很庆幸我在这里认识了一群朋友，还有一群可爱的学生，我们周末常常聚在一起吃喝玩乐，给千篇一律的生活涂上了赤橙黄路青蓝紫。
我也偶尔会在宿舍学着做点美食，犒劳自己。做美食成了我在墨城的另一种娱乐方式。这双从前极少沾染油盐的手竟做出了让人泪流满面的中国美食：饺子、五香黄豆、红烧排骨、炊粉、番茄炒蛋、油饭、各种老火靓汤、干煸四季豆、猪脚姜、酿尖椒、贡茶、奶茶、清蒸排骨、酱油鸡、姜葱鸡、冬菇鸡、鸡蛋饼……还有模有样地烹制出墨西哥taco，教师下课就变装厨娘，真是天生厨艺难自弃。其实，生活的本意是柴米油盐酱醋茶，在某个角落绽放，又何须强求时时春风满面，一尘不染呢。
附图：
图1：教学剪影——学生玩词卡游戏
图2：教学剪影——小小书法家
图3：教学剪影——我的中文名字
图4：教学剪影——文化教学合集
图5：我的厨艺展
图6：墨城改革大道合影
图7：墨西哥独立日阅兵——骑兵
图8：在墨西哥日月神金字塔呼唤太阳
